“毕赣被认为是年轻导演中最有希望成功晋升中国最好的艺术片导演的人选,这与他拥有自成体系的审美逻辑分不开,在他的审美逻辑内,光影呈现近乎无可挑剔。此次他的灵感来源于夏加尔的画作、莫迪亚诺的小说和保罗·策兰的诗句。深红与墨绿形成了本片的主色调,既拥有强烈的冲突,又充满超现实感。” ——摘自《地球最后的夜晚》影评,作者秦婉
编辑这篇访谈的时候,即将在跨年夜上映的《地球最后的夜晚》预售票房已经过亿。
当大家都在关注导演毕赣的时候,我们和电影的调色师唐强聊了聊。
唐强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90年生。他也是毕赣成名作《路边野餐》的调色师。
就在这几天,我们合作了一款“墨绿的夜”电影同款滤镜,你可以在图虫app看到并使用它。
采访 / 杜扬、金慧玲
编辑 / 杜扬
Q:为什么这个滤镜叫“墨绿的夜?”
A:《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有一个类似大篷车那样的演出,他们的表演里就有这首歌,《墨绿的夜》。我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被这首歌打动了。
Q:和汤唯的绿裙子有关系吗?
A:也有一点点关系,绿色在这个片子里是比较有象征性的颜色。
Q:所以这个滤镜里高光是青绿色的。
A:对,不过实际上电影里面没有调成这样。电影里面的颜色其实会自然一点,滤镜里会比较极端。
Q:因为是针对平面的照片,所以会做得更浓烈一点是吧?
A:是,电影里面调得太过的话,会有点干扰,抢戏。《地球》里面有一些闪回的段落是用跟这个滤镜类似的方法调的。它的暖色会偏暗红色,特别酱的那种红色;冷色则会往青走。比如闪回的段落里面,小姑爹唱歌的那一段,那段现场的光线本来非常的黄,就是用类似的方法把它往红的方向偏。
Q:这么调的思路是什么?
A:这种色调会显得比较焦虑。
Q:焦虑?是要体现焦虑的情绪是吗?
A:对我来说是的,但我其实不知道导演是怎么理解的,反正他也很认可这个色调。
Q:你和导演的合作方式是怎样的呢?
A:一般是我会看片子,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调一些不同的色调,然后给他看觉得是否合适,给一些意见,再继续推进。
Q:就是你会给他一些选择,然后他去选一个更符合他想象的方向。
A:对。
Q:那在你在做出这几个方案的时候,一般来说工作方式是怎样的?你会先去揣摩电影里面的情绪吗?有什么规律吗?
A:首先有一个硬性要求,电影画面的影调或者颜色要能体现它的时空。比如它是早上还是傍晚,是现在还是过去,这是调色的时候必须完成的功能。所以我当时第一遍看完电影,我就大概先把它分成几块:有过去的、有现在的、有梦境的,这几个肯定是要做区分的。开始调色的时候,对电影还不熟悉,你只能从画面的层面去调,泛泛地去试。在满足功能性的前提下,试验这个画面调成什么样好看。但是后面可能看的次数多了之后就会发现,里面有一些可能好看的调色方式,但在情绪上不太符合这场戏,我就会把那些都排除掉,留下我认为贴切的。在这个过程中,导演也会不断地提供一些他的反馈。以及他会提到哪场戏他觉得(前期)拍得特别不好看,他会告诉我他不喜欢什么东西。
Q:所以他觉得前期拍的不好的地方,希望你后期能帮他去平衡一下是吗?
A:对,他会觉得有一些东西是不对的。
Q:明白,所以他希望你在处理氛围或者色调的时候,去帮他接近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A:对。
Q:确定调色方向的时候,有根据类似的电影去做参考吗?
A:没有。从工作方法上,一般的电影调色过程中,摄影师跟调色师沟通,经常会借助一些影像,或者电影的截图来作为参考。但是《地球》就没有参考任何东西,就是我们对着画面看想要弄成什么样。
Q:明白了,所以还是凭着直觉的工作会更多一点?
A:对。
Q:你跟毕赣导演是第二次合作了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A:对,第二次。最早就是调《路边野餐》认识的,他们当时有一个制片人自己调了一版,但是导演不是很满意,坚持要找一个专业的调色公司。于是找到一个比较小的调色公司,没做过太多电影的。我有个朋友刚好和那个公司老板比较熟,就介绍了我。当时他们刚好接了很多广告,宣传片,人手有点不够,腾不出时间来做这种文艺片。我看完小样觉得很震撼,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电影,就一拍即合了。我觉得他们要是知道这个电影能拿奖,估计就不会交给我来做了。
Q:《路边野餐》得奖给你带来了什么改变吗,身价暴涨什么的?
A:并没有,我觉得调色师也是会被贴标签的。人家一听你是《路边野餐》的调色师,就会觉得是“调文艺片的”,扭头就走。之前本来有机会接一个香港导演的动作片,那个片子估计后期没什么钱了,于是到处找人推荐我这种独立的调色师。于是找到了我,加我微信问我调过什么,我说《路边野餐》,对方就不回复了。
Q:你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学的专业叫多媒体影像创作方向,你在校期间接受了哪些课程的学习呢?
A:我们那个专业是个非常开放的专业。我们一年级的时候主要就是跟电影摄影专业的同学一起拍照片,剪辑、PS,当时都学了。拍照片就成了我的爱好之一,虽然近几年我越来越少拍照片了,但我觉得拍照片是一个很好的基本功。后来又学电影摄影,也会接触后期特效、三维、合成、调色这些。大三、大四的时候实习,给一些老师的电影去做后期统筹,见识到电影整个后期的流程,从那时候开始感觉到调色是比较适合我的。因为它不需要很多人,一个人就可以做,它又能把你学的一些摄影的东西用上,然后还可以玩电脑。
Q:你觉得平面摄影的调色和电影调色的区别主要在哪里?
A:图片和电影调色的区别,硬要说的话我感觉对图片来说调色的重要性可能会更大一些,电影的话我觉得调色其实并不重要,比如某些国产片……算了,我不能这么说。
Q:你在否定你的工作,你说调色并不重要。
A:不是,我是说很多电影的颜色好坏,也并不会对它的票房,或者对观众的观影造成影响。调色的好坏其实决定不了你电影的好坏,它的影响其实没有那么大。
Q:照片也是,如果照片本身很差的话,你再调得好,也是没用的。
A:是,你这么说也是。
Q:调色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它会影响片子的氛围,有时候哪怕前期不那么好,也会因为增加了氛围而好一点。
A:不过调色的好坏永远是需要对比才能知道的,你得看过一个糟糕的,和一个好的之后,你才会觉得调色这个东西有用。但是如果冷不丁给你看一个电影,这个电影的故事只要足够好,或者他的情感足够真,其实调色的好坏很容易被忽略掉,该被打动的一样会被打动。90%的观众其实都是对调色没有概念,也没有需求的。
Q:但是有一些电影的摄影特别好的话,它的调色也会显得非常重要。
A:对,如果一个电影的摄影要显好,99%需要好的调色。一个坏的调色就相当于一个很糟糕的滤镜,它会把你的很多好的东西都给过滤掉。
Q:我们经常看到一些颜色特别重的那种调色,你觉得它是好的还是坏的?还是说不能这么去区分?
A:不能这么去分,其实对于故事片来说,调色很多时候是在去引导别人的注意力,就是我想让观众看画面的哪个地方,不想让他看哪个地方,这是功能性的部分。其次,可能你要影响画面的色彩构成,或者你要构建一个特别的影调,来渲染一种气氛,这又是另一件独立的事情。你可以选择非常刻意,非常重的颜色,只要对你的故事是符合的就行。
Q:刚刚说到电影和平面的区别,我还想了解一下所谓文艺片跟商业片的区别。你为什么调过了文艺片,商业片就不敢来找你?这两者在调色上是有很大的差别吗?
A:调色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我工作的方法还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有这样的成见。所有的媒体提到《路边野餐》都会说这是一个非常粗糙的电影,但其实这也是一种成见。《路边野餐》是近五年来我看到的中国电影里面最精致的电影之一,它是一个精心构建的世界,里面的东西简陋,不代表他不精致。
Q:他们说的可能是造景不那么精致。
A:对,他们说的是好像是它里面没有什么bling bling的东西。
Q:没有那种大片式的视觉效果。
A:我觉得它里面的情感就做得非常精致。你可能是一个城市里的人,那你看这种农村、乡下的人,你还能被他们的情感触动。而且里面甚至没有戏剧化的故事,比如说长镜头里面,女孩坐船,男孩骑着摩托在岸上跟着,两个人在对一个导游词。它的精致在于它把这种东西变得非常有气氛。我觉得电影最重要的还是里面的情感。
Q: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在调色上做得比较优秀的电影有哪些,在内行的角度看来?
A:这个我得想一想。
Q:或者说在你的成长经历中,对你影响比较大的电影调色是怎样的?
A:我怕说了之后有些导演就不找我干活了,但是无所谓。
Q:我们的读者应该大部分都不是导演,哈哈。
A:我特别喜欢《醉乡民谣》,还有《天使爱美丽》的调色,他们好像是同一个摄影,也是同一个调色。《醉乡民谣》特别好,它的调色其实你可以说是它是很重,就是它真的很重。
Q:《天使爱美丽》也蛮重的。
A:对,但是它就是非常的对。
Q:《醉乡民谣》的截图我看了一下,它的氛围是很东欧的感觉,就是那种冷冷的调子,它是不是加了柔光?
A:对,它后期加了一个很重的柔光。
Q:很像欧洲摄影的感觉。
A:摄影师是一个法国人。它的整个质感非常独特,但是它这种色调,影片里的情感必须足够强烈,不然的话你会觉得套了一个很重的滤镜。
Q:就会显得很做作是吗?如果说他的故事讲得不好的话。
A:对,它是讲鲍勃迪伦的那个年代,一个没有成为鲍勃迪伦的人,所以这个色调就很贴切。而且因为它是一个年代戏,所以这种怀旧的质感也是符合的。
Q: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By艾晨
这不是影评,只是一些碎片想法。
1、电影开场前半小时决定买的票,全场第8个。主要原因是票价比上海便宜一半。看完有点后悔,不是因为电影,是看电影的人的问题,我应该买前一场的,那样就可以包场了。
2、影院环境有点糟糕,检票员不知道去哪了,还是我去找的。电影开始后门也没关,大概在等其他没进场的人。
3、电影开始后其他人才进场,最前排一个男的一直玩手机,屏幕倒是有调暗;后面三四个人,一个男的手机调得贼亮,疑似有拍照,开场不久车里啪啪那里。再后面三男三女较晚进场,用手机当手电筒,观影时间歇性小声聊天。我坐最后一排,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叔,散场才知道是打扫卫生的。
4、关于电影,前面的氛围我个人觉得挺好的,后来电影越来越迷幻,我就越来越迷糊了。不过很多地方看笑了,觉得导演真幽默。
5、最喜欢的片段是唱伍佰的歌那段。
6、能力有限,没看到长镜头多惊艳,只感觉是几个近乎固定的镜头连续在了一起而已,没有感觉到什么调度。有个疑问就是:这个长镜头的存在对电影来说是不是必要的?非得这么做吗?可能是我看的影院的3D效果不行,没有沉浸式融入。
7、没看《路边野餐》,也对导演说不上喜或恶。同意文艺片也应该做营销,但是觉得这样的营销方式会反伤到文艺片。
8、这可能是我在淘票票看到的最不应该打低分但是最终分数却低到难以置信的电影。
9、这部电影应该比较适合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在一个封闭空间里观看,或许能看出不一样的感觉。可是电影院不行,就目前的现实来讲,进电影院的人感觉九成以上真的不是为了电影,更不是为了看懂文艺片。文艺片要走近大众、进行对话当然应该,可是当前的大部分观众并没有进行这种对话的准备和想法,而营销方也没感觉到诚恳对话的意思,所以买票的观众会有被骗的感觉,虽然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电影而是为了噱头来的,虽然他们的差评也许确实是在暴露自己的无知,可是给电影买单的是他们,所以这两三天的票房、排片、口碑才会如此崩盘。
10、反伤文艺片的意思是,文艺片和大部分观众事实上是存在一种距离感的,以往文艺片更多是只想给那部分想看愿意看的人,没有太多票房的欲望;不想看的观众会清楚知道,那可能不是他们的菜,然后再选择看或不看。但是这次的营销,让这些观众有了一种错觉:这好像是我的菜?如果这样做真的是为了直接缩短这个距离,就太急于求成了,而且用的是连哄带骗的方式。是,谁信谁活该,自己不了解背景基础什么的就自以为是也确实是观众自己的无知,但,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就没有真诚对话的感觉了?
11、散场后和那三男三女同电梯出来。一男的说故事真不紧凑,看吃苹果吃了两分钟。一女的说,比《李茶的姑妈》和《芳华》还难看。
12、上一部有类似遭遇的电影好像是《刺客聂隐娘》,但是这次营销动静更大,所以结果也更惨。不过我个人不觉得观众会学乖就是,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13、票房上,如果想要更多观众心甘情愿为你的电影买单;内容上,如果想要更多观众欣赏你的电影,那应该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我觉得。
14、这部电影是很迷幻,想让观众觉得像做梦,不过对我个人而言,我做过无数千奇百怪的梦,但没做过这样的。梦里的人说过各种各样的语言,但是好歹说的都是人话。
15、对白感觉太不像正常人说的话了。不管你是梦话、呓语,或者神经病,说的话总该是符合说话人身份的。但是这部电影里的人说的都玄玄乎乎的,全都一个调性,特别作。
16、目前的大部分观众去电影院,说不好听点就跟古代逛窑子一样,主要目的就是爽。这时候如果你对他说,来我们这里,我们这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了,然后他们进来了,听不懂你的高山流水,也看不懂你的霓裳羽衣,你对他说你不应该只沉迷于肉体暂时的欢愉,应该追求更高雅更有益的东西,你猜他会不会骂你神经病?
法国当地时间5月15日,备受关注的毕赣新片《地球最后的夜晚》在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首映,曾因《路边野餐》拿下金马奖和洛迦诺电影节最佳新导演奖的毕赣,是当下中国最具艺术才华的年轻导演,被电影界寄予厚望。《路边野餐》仅用几十万的低成本获得超高赞誉,令毕赣的第二部长片《地球最后的夜晚》拿下了五千万的投资,并请来汤唯、黄觉、张艾嘉等明星主演。此次入围戛纳“一种关注”单元,被选片人福茂形容为“继承了侯孝贤和大卫·林奇的风格”。
在首映之后,《地球最后的夜晚》惊艳了外国媒体,网络上出现不少对毕赣的赞美之词,导致第二场放映排队观看的记者人数急剧上升。毕赣扎根于本土(贵州凯里)的创作反而让他更有国际化的潜质,此次他虽然没有被选入主竞赛单元,但用一个新人姿态在“一种关注”单元出现,不用与众多大导演争锋,反而会让他获得的评价更加纯粹。
前2D后3D的特殊模式,一小时长镜头惊艳外媒
此次,《地球最后的夜晚》使用了一种新鲜的观影模式。片长2小时10分钟,前半部分是正常的2D格式,但到了中间,出现一个颇具仪式性镜头,饰演男主角罗纮武的黄觉进入影院坐下戴上了3D眼镜,然后片名《地球最后的夜晚》字幕出现,提示观众也戴上眼镜,正式开始影片的3D部分,而整个3D部分是一个一小时的长镜头。
值得一提的是,在戛纳的放映条件下,3D纵深效果还比较明显,但由于是夜景镜头,恐怕未来对国内观众的观影是一个考验,一方面国内银幕的灯泡亮度标准建设还不尽如人意,另一方面观众能否理解从中间开始进入3D的观影方式,也要打个问号。
记忆与梦境的来回穿插,一生一瞬的悲欢离合
《地球最后的夜晚》全片大约44个镜头,和《路边野餐》有一脉相承的记忆主题与叙述方式,只不过影像上更加华丽、梦幻,沉浸式梦境的体验更强大。
影片开场,黄觉饰演的男主角罗纮武与齐溪饰演的红颜知己一夕欢愉后,决然离去,因为他内心始终难以忘怀自己心爱的女子万绮雯(汤唯饰演),影片的前半部分,他一直寻找着万绮雯的踪迹,从她好友的监狱到她的前夫,却始终没有她的下落。与此同时,过去与万绮雯相识相恋、又遭到万绮雯老板左宏元报复的记忆,一幕幕在他的叙述中浮现。男女主角的性情和言语拥有诗化的韵律,还充满了想象力,“拿到枪/旋转球拍就能飞向太空”,“在影院杀人,与电影人物同时开枪就不会被发现“等段落都产生了奇异的效果。
影片的后半部分其实可以被看作是罗纮武的梦境,也就是由那个震惊外媒的一小时长镜头呈现。镜头从进入山洞内部,调度到跟随缆车下山,降落到山下的台球房,再随着人物飘到空中,接着进入正在演出的广场,在苗岭山麓的阶梯间不断穿行,罗纮武怀念着的人们递次以新的形象出现,拼解出了他近乎一生一瞬的悲欢离合,最终镜头落在黄觉和汤唯的深吻里又缓缓离开,穿行到象征着短暂的一簇烟花上,令观众如梦初醒。
游魂一般的男主角始终在思考,人的身体是不是氢气做的,而关于女主角的真实记忆又是否存在。正如片中台词所说,“想起的越少,忘记的也就越少”“泥石流不可怕,活在记忆里才可怕”,毕赣似乎想要传递一种对记忆的哲学思辨。与此同时,他还将自己的美学风格与观众的观影体验结合到了一起,因为观影时,观众会不由自主地把对前期剧情和人物台词的记忆,投射到后期的梦境里,这与主人公飞驰的神思不谋而合。
自成体系的审美逻辑,魔幻又暧昧的空间制造
如今,毕赣被认为是年轻导演中最有希望成功晋升中国最好的艺术片导演的人选,这与他拥有自成体系的审美逻辑分不开,在他的审美逻辑内,光影呈现近乎无可挑剔。
此次他的灵感来源于夏加尔的画作、莫迪亚诺的小说和保罗·策兰的诗句。深红与墨绿形成了本片的主色调,既拥有强烈的冲突,又充满超现实感。构图上,毕赣十分注重道具的运用,内景有圆形的镜子,多种形态的灯具,时明时暗,带来不同的气氛,《路边野餐》中重要的符号性道具时钟,也在本片里数度出现;外景则利用凯里地貌,打造出来回穿行的空间感。而他的“废墟美学”依然存在,岩洞地下室倒映的粼粼波光,显得暧昧而又魔幻。
影片的音乐由与侯孝贤多次合作的林强,以及台湾音乐人许志远共同完成,使用了不少电子乐的元素,旋律和质地非常抢耳,而身为八零后的毕赣也使用了伍佰与莫文蔚合唱的《坚强的理由》、陈慧琳的《花花宇宙》、南方二重唱的《墨绿的夜》等同龄人熟知的歌曲。
汤唯诞生最美银幕形象,明星表演融入导演风格
由于《路边野餐》大多是非职业演员演出,此次《地球最后的夜晚》请来汤唯等大明星出演,曾被质疑会影响导演的原生态意境。不过事实证明,毕赣还是将明星演员们成功融入了自己的风格当中。
这是最适合汤唯的一种电影了,她在片中饰演两个角色,身着墨绿裙子的“电影迷”万绮雯拥有和香港明星一样的名字,神秘艳丽、吹气如兰,却无根无源,飘忽不定,象征着爱情由鼎盛到终结,另一个是一小时长镜头中穿着红色皮衣的凯珍,人如其名,如“凯里的珍珠“一般天真活泼,对世界还抱有梦想,象征着爱情初生的甜蜜。这也堪称是汤唯最美的一个银幕形象,完全符合她唯美的气质。
张艾嘉也饰演了野猫母亲和红发女子两个角色,后者也出现在一小时长镜头中,她的几句台词无意中点破了记忆与梦境关系的主题。男主角黄觉是故事的讲述者,也是带观众入梦的领路人,他略显沉重的形象让影片内容有了深入的基础。饰演“野猫”的李鸿其出场虽不多,但一个边吃苹果边流泪的长镜头几乎重现了他在《醉生梦死》里的演技时刻。“升哥”陈永忠此次虽然只有两场戏,但阴狠莫测的大佬形象突破了过往民间诗人的状态。
此外,齐溪、明道也在片中各客串了一场戏。其他几位非职业演员都各具特色,正好和男主角黄觉形成一种对应感,尤其是饰演童年野猫的罗飞扬,小小年纪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凤凰网评分:8分
毕赣用《地球最后的夜晚》带我走了一段慢而稳的过山车之旅,带我们穿过记忆、悲伤、以及他独特的影视魔法。直到影片结束之后,依然余味悠长。而其中那个长达50分钟系列镜头,将在电影圈里被久久谈论。
—— JordanMintzer《好莱坞记者》
《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一场感官的盛宴,片中的一切都是由气氛、印象、情绪而演绎出来的。 尽管一个男人在父亲去世后回乡的情节听起来平淡无奇,但在毕赣眼里,没有任何一种旅程是平淡的。在他的镜头下,电影就是造梦,而在梦里,哪怕再稀松平常的故事也必然都是梦幻多彩的。
——Mónica Delgado《Desis FIim》
如果我能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反复看《地球最后的夜晚》,一直到戛纳电影节闭幕,我都愿意的不得了。
——CedricScccivali《ICS FIlm》
毕赣导演了一部既风格独特、又情感充沛、美轮美奂的原创作品。从电影的第一分钟到最后一分钟,我都被故事紧紧抓着,不管是节奏、风格还是原创性,这都是一部挑不出毛病的作品。
—— PapayaFilms
《地球最后的夜晚》向我们展示了它的极高品质:从演员、画面的色彩、舞台的置景、到导演,都是百里挑一的。而当毕赣最终抖出他那个天才长镜头的时候,你立即就知道,这部电影是纯粹的魔术。
—— CasparSalmon
文/秦婉
毕赣可谓是中国电影圈近年来蹿升速度最快的导演。
他几乎是野路子出身,
原本在贵州偏远山区搞婚庆摄像,
26岁时处女作《路边野餐》一鸣惊人,
成为国际影坛上中国青年导演的代言人。
他的第二部长片《地球最后的夜晚》12月31日公映,
投资5000万,票房预售已破亿,
主演是汤唯、黄觉、张艾嘉,
早已是今年戛纳电影节的爆款,
并斩获金马奖多项提名及奖项。
他获得了商人的青睐,
但是并没有被资本俘获,
“我挺害怕别人因为成功学喜欢这部电影”,
他始终对自己的位置有着清醒的认识,
“观众绝非傻瓜,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在拼命的活着。”
撰文 倪蒹葭
2017年,在贵州东南部的深山里,汤唯、黄觉、张艾嘉,以及中国电影行业的其他顶级前辈们跟着一个28岁的青年,不计报酬地游荡。
一晃就是大半年,只为了帮他完成他的第二部长片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
这个青年叫做毕赣。他是一个真正野生的导演,山区长大的小孩,大专念了电视编导,电影几乎完全靠自学,没有任何行业资源。26岁拍出了长片处女作《路边野餐》,一下子拿了十几个国际大奖,被西方人看成是中国电影的新希望。
他出生于1989年6月,然而外表老成,一点儿也看不出差点就是个90后。“文艺片女神”汤唯初次见到他,觉得他“笃定得像尊佛”。彼时汤唯刚刚生完孩子,并不想马上拍电影,和毕赣聊了二十分钟以后,她决定加入。
毕赣说,写剧本的时候,写到女主角,想到的就是汤唯。汤唯说,看剧本的那刻就清清楚楚自己是绿叶,来衬毕赣这朵红花,她就是奔着过把瘾来的。
男主角黄觉看《路边野餐》的时候,并不知道它获了很多项大奖,也不知道是谁拍的,但是完全被击中了,几乎痛哭起来。他很想去毕赣电影中一个叫荡麦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是毕赣虚构出来的地方。
《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一部分故事仍旧发生在荡麦。乍一看,有点像一部好莱坞的黑色悬疑片,讲的是一个男人被一个蛇蝎女人吸引,心甘情愿为她奔走,结果还是失去了她,于是开始苦苦寻找。
在即将找到的时候,观众都以为故事要结束了。但其实才刚开始。电影还有后半部分,是一个持续一小时的3D长镜头,可能是这个男人做的一个梦。
“我想营造的东西特别简单,就是我们做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毕赣说,“在梦里,那些伤害你、利用你、最后离开你的人,都呈现出纯真的一刻。我希望我的主角们能够有那一刻。”
一种野蛮生长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
它们和小鸟一样,
在我的胸口跳伞。
这是《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一段咒语,毕赣2016年写的诗。
“我是初中的时候开始写诗吧,那时候叫QQ空间状态,后来别人告诉我那是诗。”
毕赣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跟着奶奶长大,“其实我从小就很听话。”他的家乡凯里靠山靠水,所有的小伙伴都会游泳,只有他不会,因为奶奶不允许,怕出意外。
青春期,一个正常的男孩都会萌生情愫,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必须晚上十点前赶回家,因为不能惹老人家生气。
所以他的“乖”,慢慢变成了一种阳奉阴违。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但是脑子里却时时云游天外。
“奶奶她有一点是不限制你的思维,只要不违法,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所以大部分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发展自己的想象力上了。”
这种想象力,塑造了他的电影的梦幻气质。他非常擅长在电影里带领观众做一次白日梦。《路边野餐》里有一个40分钟的长镜头, “梦幻、充满诗意又时时脱轨”,“具有超现实的美感”。
到了《地球最后的夜晚》,这个长镜头变成了一个小时,而且是3D的,在3公里长的一个隧道里完成,“像一层层梦境往下跌落,落到记忆最深处的甜蜜里。”
毕赣曾经半开玩笑地说,是之前搞婚庆摄像的经历让他特别擅长拍长镜头。一个合格的婚庆摄像师的必备素质,就是要扛着一部很落后的摄像机,全程跟住新郎新娘,在酒席间穿梭,拍出最高潮的瞬间。
看起来那么俗气的婚庆,“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你拍到的,是新郎新娘人生中最好的一刻,如果不离婚的话,那就是两个人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刻了。我从来不觉得婚庆低级,我觉得婚庆挺高级的。”
有人好奇,为什么他第一次拍电影,对复杂长镜头的调度就那么清晰,原因是他喜欢打游戏。“我爱玩实况足球,初中每天放学出去打实况,打了很多年,它有个很小的地图,都是那么调度的,对我来说很习惯。”
成名以后,他在一次次的采访中反复说,“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拍电影。” 学生时代的第一部长片《老虎》,他形容是“像钓鱼一样”拍出来的。
《老虎》拍完以后,他才发现一半的素材都没有收上音,好多画面都穿帮,“话筒都穿到正中央来了”。他差点丧失信心,“我可能不是拍电影的这块料。”
他和朋友合开的婚庆摄像公司因为要价太高,生意不好,被迫关门大吉。他拿着《路边野餐》的剧本在北京跑了一圈,找不到任何投资。他回了老家,准备考一个爆破证,去给那种专门给矿山炸山的公司当爆破员。那一年他24岁,打算30岁以后再想拍电影的事。
他大学时代的影视老师、被他称作“师父”的丁建国坐不住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的人生就这样被浪费。“他说他愿意自掏腰包让我拍电影”,然后陆续打过来十几万块钱。
《路边野餐》最后花了不到20万,资金都来自毕赣身边的亲朋好友。剧组成员基本都是九零后,大家都拿零片酬。电影的技术瑕疵十分明显,被调侃说拍得像是小镇婚庆纪录片。
谁也没想到,这部片子让毕赣在2015年一炮而红,一下子跃居为国内一线文艺片导演。
2015年最后一天,26岁的毕赣和《路边野餐》的美术指导结婚,婚礼上唱的是《路边野餐》中的歌《小茉莉》。
婚后不久毕赣就成了父亲,他给儿子取名迦诺,据说是来自瑞士洛迦诺电影节,《路边野餐》在这里首映,毕赣也在这里拿了他的第一个国际大奖。
差点是一场巨大的失败
和《路边野餐》的草莽出身不同,《地球最后的夜晚》几乎集结了国内文艺电影最强大的阵容:
摄影指导是《刺客聂隐娘》的摄影师姚弘易,文学顾问是《一代宗师》的编剧顾问张大春,声音指导是《白日焰火》的录音师李丹枫,电影配乐是著名音乐人林强,后来贾樟柯的御用美术指导刘强也加入。
以及对于一部文艺片而言,高达四五千万的投资。
但是影片的拍摄极其不顺利。毕赣不习惯电影工业的基本流程,剧本和置景,一直在打架,剧组不断地停工。两百多人的剧组,耽误一天就是几十万的损失。
“三百万、四百万,我不知道,我没去看那些账,看着心里也怕,所以从来不看。”
后来他摸索出来一个起码能保证完成每天工作量的方法:每天出一页纸,上面写一个主题,比如“世界末日”、“心脏地带”,下面就是一段故事,故事完了以后就是当天的拍摄方法。
有时候没有拍摄方法,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一天要把纸上写的这一个故事、一句话、一个镜头拍完。
事后回顾,毕赣很淡定:“因为没有好好学习过,凭什么你就会拍电影呢?你玩电脑也得花时间学吧?电影就更加复杂得多,所以肯定很懵逼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怎么拍戏,怎么跟主创沟通。”
拍《路边野餐》的时候,他连现场监视器都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怎么使用对讲机。“我在现场总是大喊大叫,然后我的副导演过十分钟后会来提醒我,导演你可以用对讲机。没过十分钟,我的对讲机就又丢了。”
然而,他有他的人格魅力。主演黄觉说:“毕赣是一个很有煽动力的人,我会觉得他就是一个传销组织的头头,我们到贵州就是进了一个传销组织。你会愿意听他说话,或者你会好奇他的内心”。
电影从2017年6月1号开拍,原本定在10月结束,拖延到12月,那个一小时3D长镜头的最终方案还没能确定,但最初的资金早花完了。毕赣心里很清楚长镜头还不能拍,但在劝说之下,还是答应趁演员都在,把最后的长镜头拍了。
拍好那天是毕赣最沮丧的一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镜头是失败的,因为我没有喊‘过’。我没有喊‘过’大家知道肯定是要重来,但是没有机会,因为我们已经花钱花时间很多了。”
拍完后,毕赣在金马奖上又遇到张艾嘉,后者关心他最后这个镜头怎么处理。“我跟她说我可以改剧本,张姐说了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你不要这样。”
毕赣发现,当他自己想要妥协的时候,有经验的前辈们反而劝他一定要坚持。“所以我一定不能妥协,咬紧牙关,哪怕所有人都骂我。”
一直等到快过年的时候,投资方终于传来消息,长镜头可以重拍。2018年年三十的前几天,毕贛记得,所有演员的时间就只剩这最后的档期。
剧组排练两天,拍摄两天。第一天废了,第二天的最后两条成功了。这时候,主演们才敢告诉毕赣,其实是有为他多留出档期的。
一个人的电影史
《地球最后的夜晚》一开始是2D,中间进入梦境之后,就变成了3D,观众入场时会被发放一副3D眼镜,但不确定要在什么时候戴上。
毕赣忘不了小时候跟爸爸去看周星驰的《苏乞儿》的经历。“一个轿子里面插满了剑,我很害怕,拿手遮着眼睛,露了一个指缝去看电影,又恐惧,又期待。”
“长大之后,我们看电影看得很熟练了,看任何电影都不会再有这种非常生理的感觉,但能不能再有这样的一刻?在黑黑的电影院,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然后一起戴上眼镜,跟着电影中的角色一起进入到下面甜蜜的故事。”
毕赣有一点抵触用自身的经历来诠释电影的诞生。但他的电影里到处是他的记忆的痕迹。
《路边野餐》的男主角叫陈升,和著名歌手陈升同名。《地球最后的夜晚》的两位男主角,一个叫罗紘武,一个叫左宏元,这都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港台音乐人。毕赣觉得给角色取名字是一件特别难的事,索性就放一些自己的童年回忆进去。
汤唯演的女主角叫万绮雯,是一个九十年代大红的香港女演员的名字。“我特别喜欢万绮雯演过的一个电视剧,叫《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路边野餐》其实是一篇科幻小说的名字,塔可夫斯基就是根据这篇小说改编成了电影《潜行者》,而《潜行者》正是给予毕赣电影启蒙的一部电影。
片子里总有电灯闪烁的场景。他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和,半夜醒过来,他常常会听到父母在争吵,因为潮湿,电路有问题,电灯总是闪烁的,那是不安全感的一种象征。
《地球最后的夜晚》中,毕赣安排张艾嘉饰演的母亲经营一家理发店。“我妈开理发店,我要见妈妈,肯定就是在理发店里,因为她在里面做生意嘛。理发店的味道、吵闹的声音,都是我很熟悉的。”
母亲的部分,甚至被毕赣归结为《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创作的源头。
“《路边野餐》中原本有一条母亲的线索,那其实是相当动人的一段,后来不得不剪掉了,心中是有些落空的。到这部片子,母亲那条线索的情感浓度是很浓烈的。”
永远在凯里
从《路边野餐》到《地球最后的夜晚》,毕赣的故事永远发生在凯里。《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3D长镜头,是在凯里附近的一个矿洞遗址里拍的。
“你问我拍这部片的初衷是什么,我觉得和那个地方有很大的关系。它原本是前苏联来采矿的矿洞,被当地政府用做监狱,后来监狱也全部搬走了,这里就彻底废弃了。我看到这个地方,就很想给它拍一部电影。”
《路边野餐》出名后,毕赣仍旧大部分时间蜗居在凯里。“最影响我的还是地理,是我生存的空间。遗憾的是,大家不了解贵州,可能体会不到我想要传达的感情。我有我自己生活的地方,爱吃的食物,每天过的那种气候,那种东西很难被别人体会和信任。”
为了拍片,黄觉提前两个月住到了毕赣的外婆家,学习凯里方言。他每天用贵州话读一本法国作家莫迪亚诺的小说《八月的星期天》。毕赣把小说中的地名改成了外婆家附近街道的名字,黄觉每天都会去转一转。
“现在大家老看我拍凯里、拍贵州,出了贵州就不会拍电影吗?我觉得很有可能。你让我在天津拍一个电影,我都不知道怎么拍,因为我确实不了解那个地方。”
“我去其他地方拍,也会把那些地方拍成凯里,而且你们去了凯里,就会知道,凯里并不是我电影当中的那个样子。它是被塑造起来的一个精神的地带。”
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做想做的事
“我的电影拍给野鬼和风,”2015年,毕赣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发表了他的获奖感言。
不到20万投资的《路边野餐》,上映10天,收获了600多万票房。然后投资纷纷涌向毕赣。
很多人会好奇,这样一个拍艺术片的人,有了这么多钱,会怎么做?
“《地球最后的夜晚》,就是我的答案。”
“《路边野餐》和《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工艺品质上有很大的不同。其实我深刻理解到一定不是钱让你变得不同、资本让你变得不同。钱的确是重要的,无论是野餐的十多万,还是现在的四五千万。但钱可以让一部电影有更好的想象力吗?不是的。”
带来不同的,还是想象力。
《地球最后的夜晚》里,毕赣切割了一列火车。“其实剧本不是那样写的,谁敢那么写?因为完不成。”
剧本里只有一个火车站,废弃的火车车厢是背景。结果拍摄那天,突然来了一帮外人,带了切割机,要把火车现场报废。
“制片急了,说完了,你要是切掉了,我们怎么拍?我突然觉得,如果在他肢解的时候拍,是不是更好一点?感觉记忆也在被肢解掉。”
毕赣给对方塞了两条烟,请他们等一等,等他把剧本改好回来再拍。最后,毕赣对这一场戏非常满意。
“我觉得所有的记忆,应该都在那个铁皮上。它应该像一幅画一样,如果亮度正常,我们会发现它的纹理,里面藏着许多往事。
“如果有一个20分钟的短片,我愿意从第一帧到最后一帧,镜头全都对着那块铁皮,会非常动人,”他沉浸在回忆中,“当然有影像阅读习惯的人才能体会,但是那块铁皮真的是很不错。”
毕赣对于讲故事有自己的一套。罗紘武和万绮雯私奔,被万绮雯的情人——黑帮大佬左宏元抓住,一般人这时候会直白地拍如何殴打、侮辱他们,但是毕赣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让左宏元唱了一首伍佰《坚强的理由》。
“左宏元必须要给他们施加压力、欺辱,也都发生过了,但最有情感的那部分一定是他在唱歌,歌是他的心里话,对于左宏元来说,是一个抒情的、无奈的时刻,有很多复杂的情感在里面”。
如今,《地球最后的夜晚》票房预售已经破亿,但毕赣原本对市场并没有太大信心。他已经在考虑将来降低拍电影的体量。最近他想和《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摄影指导董劲松合作,用那种刚刚有视频功能的老手机拍一部作品。
“我想要做的事情其实是建立一个自己的地盘,《路边野餐》是个卧室,《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个客厅,那短片就是一个厨房。”
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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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抛开营销、抛开市场、抛开观众等等外部因素不谈,只就这部电影本身来说说看法。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台词差。看的时候,感到百分之四十的台词可以直接删掉、百分之八十的台词都想帮它改了。对话是小说、戏剧和电影里特别难处理的一个技术问题,但实际上,是设定问题。
看到有人说这里的台词像王家卫,但王家卫的做法是全部散文化,所以他的电影台词更像一种风格明确的文体,而毕赣的台词不是,他在散文/诗化的语言和人物的对白之间完全迷路了,既达不到彻底地抒情,也达不到拟真的日常。只有两种可能的做法:要么把人物统摄在语言的氛围和逻辑之下,要么把语言归属在人物的身份和精神之下,不存在中间地带。
举个例子,开头罗紘武在床上醒来和女人对话,在女人还没有询问他梦到的人是谁的时候,罗紘武自己就说出了“我对她的过去不了解”(大意)等等,这是脱节的,这个对话没有推动的机制,罗紘武的设定是一个被“危险的事物吸引”(大意)的人,这样的人一般来说只会被动地诉说,而不会主动地倾诉(他也提到了女人不该翻他的包),对话是双方语言和情境的交替促动,这里的场景等于小说里的“直接引语”,这里的语言和电影的旁白是不同的东西,毕赣没有能够控制好分寸。再比如,旅馆老板那一节,罗紘武问孩子是不是他和万绮雯生的,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一圈,描述他对万绮雯话语对困惑,这很不可信,这个表述是导演的需求,而不是旅馆老板的需求,即便他要表达这个意思,也不太可能用这么迂回的方法,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回答,因为,这是直接引语,而不是旁白,旁白允许背景和信息的连续积累,二对白不允许,它就是当时的、必然的、短促的、有效的。类似的例子遍地都是,都表现了一个基本的问题:这些人没有按照这些人的身份设定来说话,而是按照导演对于线索布置、对于信息输出、对于诗意的语言的不恰当的追求。
长镜头不必要。在《路边野餐》里的那个四十分钟的长镜头,曾让我非常着迷,因为它的存在感极强,很多时候运镜到下一个场景的时候,画面常规应是的断续变成仍在连续,让我感到震慑,因为这个镜头在不断提醒我它的存在,并且,它不是以一个“梦境”的身份出现的,而是以现实的名义,在现实的名义下做到了超过现实(不是超现实),这就形成了极大的张力,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在《地球》里,没有,首先是这个长镜头没有表现出很强的存在感,很多时候我都忘了它是个长镜头,既然如此,何必执着这个手段呢?更糟糕的是,梦境这个身份,让这个镜头矮化了。因为梦境的复杂和离奇和多次元的逻辑,本身的形式就比一个长镜头要更具张力,而梦本身并非连续的,连续是违背梦境的逻辑的,梦的时空是超时空的,长镜头让它变得像被牵线束缚的风筝一样,飞不到它应在的高度上。那么,这个镜头除了炫技和私人偏好之外,就没有必要性了。
那么接着就说梦境的问题。这部电影对于梦境的呈现是失败的,它的梦境感还不如《路边野餐》的张力构成的梦幻感。《穆赫兰道》整部电影的张力都构建在梦境的逻辑张力上,这是我知道的电影里对梦最逼真的一次引用,而《地球》让我感到,毕赣根本就不懂做梦是什么感觉。举个例子,梦境最明显的一个状态,是视角主体的不断混淆和跳跃,也就是说,比如,你面对一只猫的时候,它本来是你面前的一个事物,但下一刻,你可能就看到了猫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梦里的主体总是在轮换,但它整体上又统一在第一人称视角之下。再举例,梦境中的时空尺度是非常跳跃的,《穆赫兰道》里蓝色立方体里钻出的小人,在物理空间逻辑里小,但在主角的感知空间里又大,这个变异在电影里表达得非常生动,所以那一幕让人毛骨悚然、让人入梦。但是《地球》的整个梦境,几乎没有看到任何一处跃出视角主体、跃出时空限制的地方,追求长镜头的连续性而设置的空间布景,太死板、太狭隘了。所以,我想给毕赣提个建议,莫不如在前半段用长镜头,莫不如同时在后半段,放弃长镜头,可能最后的效果要好得多。当然,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并不理解梦的逻辑性的导演,那就没有办法讨论了。
关于梦境的另一个方面的问题是,梦并不是说不可以作为叙事的一面镜子实用,但是,如果它的整体就只是一面镜子,那就失当了。因为这样的梦,没有说服力。比喻来说,梦更应该作为一面具有倒映效果的湖面,除了倒映出的信息之外,它还有自身的深度、自身周边的未知的丛林。失去这种幽深、如谜的话,梦就不是梦了。《地球》的这个梦境在这方面就是太过具体,没有冗余信息,所以才显得匠气和刻意感如此之重、让人难以相信它。
关于诗歌。毕赣不会写诗,但他的电影影像里并不缺乏诗的滋生空间和气候,他是一个有诗的感觉的导演,这是他和塔可夫斯基最大的不同,也是他今天不可能、未来也几乎不可能拍出塔可夫斯基电影的诗意的原因。所以,当毕赣这一次虽然克制了、但仍然没有放弃把自己的诗歌放进电影里作为题眼的时候,这部电影对于他来说,就失控了:他以为可以安置诗意的地方,是不具备诗意的,他无心组织出的地方,却洋溢着诗意。这里面还要区分一个问题,诗意,并不等于诗歌。电影,不需要诗歌(诗句),只需要诗意就可以了,他应该更彻底地抛弃诗句这种具体的东西,重新去体会影像作为具体的材料,是如何具有诗意的,这种具体和文字性的抽象的诗意,不是一回事。
但是,即便有这么多不是之处,我还是很推荐这部电影,因为,至少它是一部可以让我们去探讨这些问题的电影,而院线里的其它电影,几乎除了工业制造的故事和廉价的感动、廉价的兴奋之外,毫无讨论价值。所以,《地球》虽然做得不够好,但是它做了别的电影没有做的事,这就是它唯一的也是重要的好处。
东晋太元年间,武陵郡有个渔夫。一天,他顺着溪水行船,忘记了路程的远近。忽然遇到一片桃花林,渔人对此十分诧异,继续往前行船,想走到林子的尽头。于是就这样曲径通幽,来到了一片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地方。渔夫离开之后,尽管做过标记,最后还是找不到回路。不久,渔夫死了,桃花源便再也无人问津。
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读过这个故事,甚至是上学时的必背篇目。其实这个寥寥数百字的故事一直让我觉得挺难过的,却说不上为什么,直到我遇到了毕赣的电影。
第一次看到《路边野餐》我也是一头雾水,脑子里冒出一堆问号:那个小男孩后来去哪了,给陈升洗头的女人是谁,载着陈升的年轻人又是谁?直到映后毕赣出来,寥寥几句点拨,犹如点通了任督二脉,忽然无限悲恸。当你理解了荡麦受欺负的年轻人就是长大以后的卫卫,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那火车上倒流的时钟,那寡言男人对着爱人唱的《小茉莉》,瞬间都变得有意义起来。对于陈升,荡麦就是他的桃花源。
有此观影经验之后,《地球最后的夜晚》的脉络便迎刃而解。当你理解了凯珍、万绮雯、陈慧娴都是同一个人的时候,框架剧情便毫无理解难度。很多人都说,毕赣这次是形式大于内容,我反而觉得,当你理解形式之后,才会发现毕赣电影内核里的情感,更是十分高级和动人的。
罗纮武一直受困于三个问题:爱撒谎的兄弟白猫是否背叛了他、神秘的情人万绮雯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抛家弃子的母亲为什么狠心离开?这围绕着友情、爱情、亲情的三大人类情感,生生折磨着他,令他这12年乃至半生都犹如幽魂,所有情感都漂浮半空而无处附着。
长镜头之前的半部电影,以十二年前黑头发的罗纮武谈爱,十二年后白头发的罗纮武寻爱两条线索,交叉运行,每个节点都有暗扣,紧密咬合。同时也为这三种情感缺憾埋下了一些伏笔:白猫对着镜头流泪吃了漫长的几分钟苹果,甚至把苹果核吞下,他利用罗纮武跟左宏元交易,说明了内心的愧疚和难过;探监时邰肇玫回忆起当年跟万绮雯偷盗的趣闻,说她在最紧要关头,偷了一本写爱情故事的绿皮书,并随口来了一句,她说要把这本书留给自己最爱的人,原来她给了你;罗纮武来到白猫妈妈的理发店,倚在窗边讲了小时候可能为数不多与母亲的一个回忆——小时候母亲会去邻居那里偷蜂蜜,只是为了一点甜蜜。
我们来逐一分析——首先毕赣干嘛要拍这么久的吃苹果?倘若你没看过《明亮的夜》那漫长到约5分钟的开车戏,《鬼魅浮生》里女主角将近6分钟独坐吃披萨的戏,《廷巴克图》里一个男人近2分钟的从河的这边渡到对岸。你也没看过《都灵之马》《乡愁》《寒枝雀静》《今来古往》这些含有大量漫长长镜头的电影,先别试着否定它。在长时间的凝视中,在白猫的咀嚼中,一定会有人看出他的难过。这种难过只有靠最后吞咽了苹果核才能完全表达清楚,才能真正体会,当和现实时间同步时,角色悲伤带来的情感冲击。身后的女友Call机漠然无聊地去打开电视机,房间里两人的情感完全不相通。
原来她把这本书给了你,言下之意,你便是她最喜欢的人。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从一个操着口音的女囚惯犯嘴里说出,却险些让罗纮武握不稳话筒。此时他额角甚至沁出细密的汗液,这个感到自己被戏弄操纵的男人,在这一刻是如此百感交集。开头在缅甸旅馆里,女人翻过他的绿皮书他都会发火,他如此呵护一本信物的行为,似乎有了意义和价值。
白猫妈妈接着问罗纮武,难道你母亲不怕被蛰吗,取蜂蜜是需要穿专业制服的。罗纮武答,母亲点起一个火把,驱散蜜蜂。这样一个照亮了前路的光芒,给母亲这个不顾一切的战士壮了胆。她似乎对蜂蜜有近乎痴迷的执念,该是吃过了多少苦味,才在隔壁搬来养蜂人时如临神祇。此时桌上白猫妈妈冲泡的一勺蜂蜜已经融化进水里,只在桌角留下一抹浅痕。
十二年前的罗纮武探寻好友白猫的凶手,却追踪到了一袭绿裙,火车上化了妆的万绮雯。因为吃饭时不会撒谎而请她吃了饭,并在隧道内答应了在夏至寻找绿柚子。两个人时而偷情,时而看电影,女人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打掉了一个男孩之后,他们计划亡命鸳鸯私奔,却被黑帮老大左宏元抓回来,听他唱了一曲走调的《坚强的理由》。在幽会房间的水底,他答应在电影院里,应和着影片里的枪响替她杀掉左宏元。而万绮雯从此不知所踪,只能出现在梦里。
十二年后的罗纮武带着一身疑惑和伤痕成为了情感侦探,为自己飞向太空无所依靠的情感找寄托。从父亲遗物里那个绿色钟表开始寻找线索。一张在小凤饭店门口,被烟头烫空了头的照片,背后一串打了成为空号无人接听的号码,到寻到女子监狱里的女人。走了不远,对方借着狱警递给他一张写满了咒语的扉页,背后则是一个查无此人的姓名陈慧娴。于是寻到了一间讲故事就可以长住的招待所,放着坏了也不会修的电视,一个喜欢吃鸡蛋的狗。从招待所老板口中得知有过短暂婚姻的前妻,会在荡麦一间歌厅唱同一首歌,罗纮武由此寻到了歌厅门口。
这个歌厅无论万绮雯还是山口百惠,无论中文还是日语都应有尽有。唯一缺憾是即将被拆除,在临近开业的一小时里,罗纮武听着建议来到一家破旧的,观众素质堪忧的影院,戴上了3D眼镜。
接下来魔幻的一小时,可能是一场醒不来的梦、一个一厢情愿的幻觉、一部语焉不详的3D影片,或是一个平行宇宙里正在平行发生的故事。而罗纮武,和当年来到荡麦的陈升一样,来到了等候自己多时的桃花源。
他先是在矿洞里遇见了12岁戴面具的小男孩,他衣衫不整来路不明,非要比拼一下乒乓球才肯送他出去,却被罗纮武不算高超的球技击败。跨过漫长的山洞,在一处索道边他们彼此告别。这个男孩便是小时候的白猫,也投射了自己那个没出生的儿子。他在这样的一个时空里,达成了教儿子打乒乓球的心愿,也有了“下次见到你叫你小白猫”的许诺。对方则送给他一个有老鹰图案、被赋予了升空魔力的球拍,最后开着摩托车灯,让罗纮武下次见面教他打旋转球。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承诺和兑现的。罗纮武在现实里认识白猫之后,也许真的教了他打乒乓球,也许没有。但谁知道他们在前世或者另一个时空,有过这样的承诺。
借着索道来到山下的春风招待所,一个女子在不知疲倦地玩着水果机,一群小青年打着台球。女子怎么都玩不赢,却在快要放弃的时候转身听到了游戏币疯狂掉落的声音。这是上天给她离开这里的契机,也是罗纮武来了的讯号。彼时十几岁的凯珍,短发、爱吃醋、眼眸放光,操着不标准的凯里话,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她还不是日后风情万种的万绮雯,或一身疲惫的陈慧娴。这是罗纮武从没见过的万绮雯,是他未曾有幸认识的年纪。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相遇和相识的。罗纮武在最不恰当的时刻,通过最不合适的方式认识了万绮雯。假若他在这个年纪就认识了她,会不会把她就这样带走,让她不必经历日后的流离颠沛。
一个红发女人举着火把,一路踉跄前行,在蜂窝巢一样的铁门前停下。她像个无赖的泼妇,试图用最后一点自尊留住情夫。情夫刚在半山腰修好了车,也显然不太情愿,却在彼时出现的罗纮武威胁下乖乖就范。这是罗纮武投射了白猫妈妈形象的母亲。因为母亲的面孔总是缺失的,甚至在梦里都无缘见到她真正的样子。她说着自己还牵挂着年纪尚小的罗纮武,但她必须得走。“因为生活太苦了,他能给我需要的一点甜。”这该是品尝了多少人间苦味,才敢这样恩断义绝,壮士断腕般,与一个并不够爱自己的男人私奔。日后他们情感的前途未卜,凶多吉少,这个疯女人却胆敢不顾一切去选择那一点点稀释了的甜。
你看,人生就是这样告别与和解的。罗纮武依靠在铁门上,拿着剥夺来的手表泣不成声。他从不知道母亲为何离去,却愿意在这个时空里谅解她。那半生无法愈合的亲情苦楚,只能吞着果核回甘。
在这个时空里,罗纮武从小白猫手里拿到了会旋转的球拍,带着未受到生活猥亵的万绮雯飞到了广场上。哪有这样彻夜笙歌的歌唱比赛,哪有这样念了咒语会旋转的房子。万绮雯踩点偷过的会旋转的房子,原来是母亲和情人的那间,垂挂着水晶吊灯,诉说着甜言蜜语,却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被窃走的半部爱情故事,书里的爱情故事被罗纮武和万绮雯重演,而故事里散佚的后半部分,仿佛预示了他们无疾而终的结局。所有爱情故事大抵如此,结局殊途同归。
读《桃花源记》我最伤感的是最后那句话,“未果,寻病终,遂无问津者”。陶渊明畅想了最和谐美好的圣地,却处在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时代。渔夫见过了最美的风景,却再也寻不到它。世人听过了这个诱人的传说,却终将无人问津。
陈升只能在荡麦的桃花源,去未来见过去人,给错过的妻子唱一首《小茉莉》,一遍遍地念着请不要忘记我。罗纮武也只能在影院的桃花源,从未来去见过去人,教孩子打球,与母亲送别,和情人看水晶吊灯。如那首没唱出来的《坚强的理由》,我知道你要离开我,却无法去停止,让眼泪掉下来。
而故事里的人呢,谁人不痴谁人不傻?人生有几分甜,又有几分苦?泥石流不可怕,活在记忆里才可怕。罗纮武在这个“忘记的记忆”里始终醒不过来,他便无法醒来到现实中,去歌厅营业的最后一个夜晚找到万绮雯。在梦里相见,却在现实中错过。最后一夜燃尽的烟花,只能绽放出短暂?万绮雯一直戴着的手表,就能留住永远?
讲故事旅馆就能长住,有音乐歌厅就会开业,念咒语房子就会旋转,所有记忆里的地方都有魔力。吃了蜂蜜就会幸福,吃了柚子就会快乐,吃了苹果就会伤心,所有牵挂过的食物都有情感。
而在凯里的桃花源,故事不会讲完,歌厅不会拆除,房子不会烧焦,所有人在最绚烂的短暂里走向不会天明的永远。
地球上最装逼的夜晚
中国阿彼察邦,广西马尔克斯,贵州塔可夫斯基,大卫林奇加候孝贤,杨索也得让三分~王家卫御用灯光师看了掉眼泪。哪有什么“赛杨索”毕赣宇宙,不过是塔可夫斯基鲸落。喜欢你时是毕赣,不喜欢你时是赣B
各种挪用中比较致命的是对墨镜王的挪用。《路边野餐》中极为可贵的残酷现实诗意荡然无存。黄觉-汤唯活脱脱就是凯里周慕云-苏丽珍,凯里王家卫必然是精致的平庸。3D版60分钟梦境应该放在开场。年度最令人失望华语片。
7分,在有更充足的资金前提下,毕赣对《路边野餐》做了一次全面升级。金马二刷之后,感觉整体又提升了不少,线索也更加清晰了。仍是一个浪漫的爱的故事,男主以梦境的方式,去达成他的思念,关于亲人,更关于爱人。
考虑到讨厌给左右两边观众抬脚让道的麻烦劲儿,特意买了场观众极少的大中午场次,结尾走字幕的时候听邻座一对情侣(女方)丢了句“看汤唯那个骚气样,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听完后内心默默噗嗤一笑的同时又有些伤感,不知该心疼汤唯还是心疼毕赣,或者是,心疼观众?
一开始看的一头雾水 后半段就是爆爆爆的牛逼 虽然感觉导演玩的是同样的梗 但是上升到另一个等级以后就是戳得无法拒绝 完全拍出了我的梦境 跪求长镜头幕后花絮!2018.5.17 戛纳
2018年度最特别的一次观影体验,全程跪着看完。犹如观看《头号玩家》,跟随罗纮武戴上眼镜,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又犹如《黑镜》般让人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诗情画意,半梦半醒。我们跟随他打乒乓球、坐摩托车、坐缆车,跟随他飞行,跟随他进入旋转的房间,见证灯火阑珊,天旋地转。如梦如幻的色彩、精妙绝伦的画面、登峰造极的美术、美轮美奂的摄影,都让人瞠目结舌,无以言表。观影过程如同喝了一杯烈酒,酣畅淋漓,如痴如醉;又如同站在山岗之巅,任由清风拂面,沁人心脾。罗纮武说:“电影和记忆最大的区别就是电影是假的。”然而《地球最后的夜晚》却让我们明白电影也可以如此真实,仿佛置身其中,身临其境。毕赣打造了一部“VR电影”,给我们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同时电影又富有诗意,充满情调,浪漫无比。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用片名和汤唯,诓骗了科幻粉和直男。
#Cannes71# 看了这个片觉得以前自己没看过长镜头……彻底跪了。终于想到一句合适的评论了:杨索都得让毕赣三分……这世界……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肯定来不及说谎话”有几个开心点:邰肇玫,左宏元,万绮雯…这个老派港台明星太可爱,电影里唱《墨绿的夜》的居然是个大阿姨,噗!最后的房子旋转,为啥不是天旋地转?哈哈哈…“从那个时候开始,对越危险的东西越感兴趣” 记忆分不清真假,它随时浮现在眼前,活在里面才可怕。“你还想跟我走多远?” 观影中途跟随男主戴上3D眼镜的仪式感,走入导演的长镜头梦境,一切没有改变的凯里,代表永恒的表和代表短暂的烟花,虚实难辨,“这个夜晚太短暂”…
将观看《地球最后的夜晚》当作跨年仪式,并和喜欢的人在影院接吻,因为听说电影结尾特别适合接吻。这片真是成功营销出网红打卡的效果,骗情侣买票。【珍惜少部分现代人拥有的少部分仪式感】【但其实我就是想在影院跨年接吻去他家睡觉电影演什么我才不关心】【地球最后的夜晚我也要和他在一起】但真到地球最后的夜晚来临那天,相信我,你们才不会看毕赣的电影。
所有溢美之词都是苍白了。我跟男主一样,做了一场梦,并甘愿在梦里。
随同自然景观消失的,还有《路边野餐》里那动人在地性以及人与人之间真挚情感和烟火气。电影毕竟不是马戏团杂耍,也不是一场闯关游戏。是不是3D,有没有长镜头,飞不飞起来其实都和一个电影是否惊喜没有关系。
诚实翻拍了自己。无论长镜头内的世界,还是长镜头之外的生活,都是原样重来:凯里天气、漏水房子、火车轨道、卡拉OK、镜子玻璃……全程靠黄觉旁白在苦撑,没能流畅转动起来。好比对小弟,对女人,有亏欠或执念的强烈情感,但是到底从何而来?概念不能靠强行灌输啊。影像画面,并没有提供有效的信息,相反有大量遮挡阴影,全是无效内容。感觉不是剧本没写好,而是根本没有剧本。如果演员只是人体模特道具,又让李鸿其大特写啃食苹果,在黑夜中告诉你主人公哭了。为仪式感而存在的长镜头,并没有《路边野餐》技术不达标所造成的梦境以及塌陷错觉,而是直接告诉你,漫长黑夜都是假的。所谓时间和记忆,本质上还是一回事。但事先被提示告知,就导致这回无法也根本不能进入监狱。万绮雯、邰肇玫、陈慧娴、水草、飞向太空之类的解码猜谜游戏,玩太多次,
《地球》在处理故事的方式上,跟《路边野餐》完全不一样,它是师承希区柯克的《迷魂记》,前后两部分互文的故事是需要用符号串联的叙事拼图,骨子里其实是诺兰那种理工科的叙事编排方法。2D现实部分里,导演先给了各种散落的符号,蜜蜂,火把,胎儿,苹果,乒乓球,照片、野柚子、白猫、老鹰、扑克牌、港台歌星的名字等等,这些线索无法连串出完整的叙事情节。到了3D梦境部分之后,这些符号再次出现,被男主角的潜意识重组,这时候前后的信息可以在观众的脑中重组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一个男人被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伤害过,男人最后在梦中分别解开了与这个两个女人相关的心结,用一种超现实的浪漫方式自我自愈。不过梦醒了,叙事信息量叠加之后,男人的命运又多了一层不确定。这时候故事完整了,人物立体了,角色成长也完成了,特别硬!★★★★
前70分钟导演知道自己讲啥了吗
一小时整的3D长镜头,技术和摄影给跪了!后半段的梦境不仅揭开了谜团,还美得不像话。但也有<<路边野餐>>的问题,演员不说人话,台词让人翻白眼。
吃瓜群众们看看蜘蛛侠不是挺好的嘛,非要给自己花钱买罪受.....
讲故事旅馆就能长住,有音乐歌厅就会开业,念咒语房子就会旋转,所有记忆里的地方都有魔力。吃了蜂蜜就会幸福,吃了柚子就会快乐,吃了苹果就会伤心,所有牵挂过的食物都有情感。我穿越时空,教孩子打球,与母亲送别,和情人看水晶吊灯。故事不会讲完,歌厅不会拆除,房子不会烧焦,在短暂里走向永远。
说话不要太刻薄,给你3000万让你做场大梦,你倒是做一个看看。